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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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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靈鈞進屋的時候,魂不守舍,羅綺看到他被打濕的衣服,怔了下忙問:“怎麽了,摔了嗎?可摔到哪裏了?”

高靈鈞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道:“沒事……就是打翻了湯,已經讓人另外買了,一會兒就送到。”

羅綺本就是個善察言觀色的,仔細看到他膝下有塵土,額頭上也有青紫色,詫異問道:“有事?”

高靈鈞勉強笑道:“沒有。”羅綺卻追問:“今兒王爺不在,是夫人為難你了?”

高靈鈞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前兒給王爺弄了些助興的藥,夫人想來覺得傷身子,正好見到我,便訓斥了兩句,也還好,我給她賠罪了兩句,也就過去了。”

羅綺仔細觀察他神色,卻搖頭道:“樸真一貫不是愛和人為難的性子,更何況你我都是從前和她一塊兒服侍王爺的,她不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的性子,就這助興的藥,明明就是王爺的意思,她如何會認真怪你,多半只是嗔你兩句,逗逗你罷了。”

高靈鈞笑道:“可不是麽,她原來只是嚇我一嚇罷了。”

羅綺卻又看了他兩眼:“你卻真的被嚇得跪地向她磕頭賠罪了?”

高靈鈞有些吃不消妻子如今的明敏,窘迫尷尬道:“我這不是心虛麽,她如今在王爺跟前可是數第一的,若是真發起火來,吃不著兜著走,還不如做小伏低,賠罪兩句。”

羅綺卻嘆道:“我不知道王爺和您有什麽事瞞著她,但是你這樣反應,只會是心虛,不止是藥吧?你別看樸真妹妹年紀輕,她之前可是王爺身邊第一得用的人,過目不忘,記性極好,智慧不在男兒之下,你這麽大的反應,落在她眼裏,一定會多想的,若是當面沒和你計較,那時候肯定要和王爺找補的,雖說王爺英明睿智,算無遺策,你最好還是先在王爺跟前備個案,讓王爺心裏有數才好。”

正說著話,外邊已有人送了酸湯過來,高靈鈞臉色微微發白,過了一會兒才道:“夫人您先好好歇著,我先去谷裏見見王爺。”

羅綺道:“快去吧,這位夫人,可一點兒紕漏都出不得的,外邊雨大,你小心些。”

高靈鈞快馬加鞭,冒著大雨,往李知瑉一貫秘密練兵的谷中去了。

半日之後,瓢潑大雨仍然稀裏嘩啦地下著,李知瑉臉龐蒼白,神情嚴峻,帶著人匆匆穿過大雨滂沱的游廊,回到了院子裏,院子裏已經烏壓壓跪下了一群仆婦,人人臉色惶恐,面如土色。

環兒當頭過來跪下,低聲稟報:“雷聲太大,孩子鬧醒了在哭,非要夫人抱,就抱著孩子說自己哄,又說天氣涼爽,自己有些乏,要帶著孩子好好睡一覺,小王爺一貫也愛和夫人睡,她又不習慣留人在屋內伺候,把我趕了出來說這些天也累了,讓我好生歇個午覺去,我也就疏忽了回去睡了。一直到下午,雨停了,我進去看,才發現夫人和小王爺都不見了。”

高靈鈞從內院走了出來,他剛剛帶人勘查過:“窗子開著,應該是從窗子翻出去,然後穿過屋檐,從後院墻上翻出去的,墻頭有軟梯的痕跡,墻外應該有人接應,外墻那邊的巡邏一刻鐘巡邏一次,風雨無阻,這麽短的時間應該是裏應外合,沒有任何打鬥痕跡,也沒有人聽到夫人和孩子的聲音。”這應該是夫人自己走出去的,至少是自願走出去的,他看了眼王爺沈著的臉,到底沒敢說。

環兒小心翼翼道:“桌子上留有一封信。”

李知瑉已經轉身走了過去,將桌上那封信拿了起來,一抖,裏頭的紙箋展開,那秀麗舒展而熟悉的字現在眼前:“王爺,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走了。王爺待我,情深意重,我以宮奴之身,得王爺眷顧,本該感激涕零,粉身以報,不可奢求更多。樸真於王爺,大概只是一個安全的呆在後院裏,處於王爺羽翼之下,掌控之中,安靜存在的女人,並且足夠幸運,生下了小王爺。其實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樸真,並無兩樣。”

“王爺對於樸真,卻是非常重要而特別的人,是我一直在仰望,仰慕著的人,是世間其他男子,都無法取代的最特別的人。但我所希望能夠於王爺廝守的方式,卻並非如今這般,茍全於後院之內,仰仗於王爺的垂憐。樸真曾經教過好些個學生,她們每一個都十分特別,樸真也在旅途中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在路上,在小巷中,在海邊,但是王爺對這些不感興趣。每日對著王爺,樸真除了和您說孩子,什麽話題都沒有,王爺智珠在握,胸有成竹,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樸真卻覺得,每一日都是前一日的重覆。固然我有七斤,可我想,他終究也會成為一個獨立的人,也會走向屬於他自己的世界和人生,留下一直停留在後院中的我。”

“我有千言,卻不知如何下筆,經過這段日子的深思熟慮,我覺得有比呆在王爺身邊做一個每日安靜等待王爺寵幸的美人更重要的事,樸真深愛王爺,卻更自私的希望擁有自己的人生,作為一個自私的母親,我也不希望孩子出生下來就別無選擇的進入這世間最殘酷的權力爭鬥中,所以我帶走了七斤,我會好好培養孩子,等孩子長大懂事,由他自己選擇,是否要回到皇家,當然也有可能那個時候,他已經不需要選擇,您已經擁有別的更適合的嫡子。請您不必再找我,也不必擔心,我和孩子都很安全,不會再出現之前的險境。”

“最後,祝王爺早日得償所願,應天順人,體元禦極。奴婢趙樸真,伏惟照鑒。”

字跡工整秀麗,仿佛深思熟慮之後端正寫下,全文只字未提毒殺之事,仿佛只是一個不甘囿於後院的女子的自白。

但這也許是因為,這信是早就寫好的,她一直想走,卻還沒有找到機會或是已經有了裏應外合的人,還沒有到接應的時間,今日發現了那駭人的真相,於是倉惶提前帶著孩子走了。

倉促之中,應該做不到事事周密無缺,這時候派人細細去找,應該還有機會追回來。

李知瑉卻垂首無語,凝視著那張薄薄的紙許久,仿佛沒看懂一般。眾人噤若寒蟬,許久忽然見李知瑉口一張,忽然吐出一口血來,眾人已是慌了手腳,忙上前扶住他,又忙亂著要叫大夫。

卻見李知瑉揮手止住眾人,一言不發,將那封信握緊在手中,默默一個人向內室去了。

三日後。

長安通往範陽的路上,日落的夕暉金光點點灑在四周,應無咎帶著一隊人終於趕上了車隊:“沒有追趕,沒有搜查,我觀察了一日沒事就走了,一路上也沒有可疑的人。”

應夫人微微有些訝異,她們可是連小王爺都帶出來了!竟然果真不追趕?趙樸真低頭默默看著懷中已經睡熟的七斤,心中百味交集。

應夫人想了下笑道:“應將軍和幾個哥哥都在範陽等著你呢,等到了範陽,你七個哥哥,都是各有所長,到時候教起七斤,保證是個文武雙全的好男兒。”

應無咎道:“母親一人教足夠了,我們這些兄弟,還不都是母親一手教養出來的。還有妹妹,也是博學多才的,哪裏還需要我們呢,只是陪著玩兒罷了。”

趙樸真笑了下:“娘安排,必是妥當的,我也很期待見到義父大人,只怕要給他添麻煩了。”

應夫人被她這聲娘和義父叫得又驚又喜又心酸,立刻紅了雙眼:“原是我這做娘的從前失職,教你受這許多苦——應將軍,你義父,也一直希望有個女兒,他會十分疼你的。”

趙樸真看她哭了,忙道:“不怪您,您這些年,也太不容易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嗎?還和您母女團聚了,就是可惜麟哥哥,他一直不知道您還健在。”

應夫人一邊擦淚一邊道:“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讓他當我死了,總比以我為恥的好。”

趙樸真有些不讚成:“麟哥哥不是那種人,他一貫是個直脾氣,若是知道當初你那樣的掙命,豈會以你為恥,只會高興你仍活著,將來有機會,還是和他說開了吧!”

應夫人點了點頭,一貫灑脫的她,在自己兒女上,卻始終有些放不開:“再說吧。”

她如今更滿懷期待著和久別重逢的女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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